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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肯马】积雨云

(我又来搞精神病青春伤痛OOC同人文学了)

部分情节借chao鉴xi这周新上映的两部院线片,大家可以品味一下,蛮好看的。


香港四五月最为难熬,一连阴了好几天,偏偏不下雨。Ken探身去捞晾着的几件衣服,几乎能拧出水来。唐楼阳台太窄小,他透不过气,回过头看阴暗的屋子内,Mark还瘫在床上睡着。

 

他踢了一脚,床上的人只是翻个身避开直射进来的阳光,可怜的几道。Ken别开眼睛,不去看男孩身上那件白色背心和腰间卷成一团的被子。

 

他感觉更烦躁了。

 

案上一只鸡,提起菜刀斩下去,咚咚咚咚,发出很大声响,是他故意。这种情绪不知什么时候开始,真正意识到是两周以前的事。当时Mark靠在阳台上咬着一根烟——这个年纪的男孩对香烟和酒精的欲望更强烈些,他们一无所有,只能通过模仿成年人获取一些对生活微不足道的掌控感。Ken走过去,Mark摘下嘴里的烟,手指掰成两半,塞一支在他嘴里。那个时候,他突然产生一种感觉,难以名状,像有人一拳打在腹部,黏糊糊的东西一股脑往上涌,堆积在他喉咙,让人直想呕吐。“真恶心。”他大概是这么说的,顺便打掉了那半支烟。

 

然后他们就冷战至今。

 

又一记菜刀砸下去,几乎紧贴手指,Ken回过神低头看那只鸡,已被剁得稀烂,骨头连同肉末撒了一案板。身后传来咣当一声,是Mark摔上门走了,他今天也没讲话。Ken举起菜刀,刀面朝他,慢慢端到眼前。冷灰色的表面映出他自己小半张脸,还有闭锁的门,身后整个陋室。他抬头看向窗外,厚重的云层闭锁整个天空,阴沉沉的。

 

他怎么还在想Mark。

 

 

钱攒了很久,不同年份批次,面额大大小小,纸钞的边缘打着卷,油墨、汗臭、血腥味混在一起。他很早就开始存钱,起初食不果腹,后来开始做卖命给别人的活计,压在箱子里的钞票便渐渐成为一笔可观的数目,攥在手里一沓给人踏实的感觉。Ken盯着手里的钞票,想了想,分出一部分塞在鞋底,剩下的钱揣在衣服内袋里,推开门走出去。拿这笔钱做什么还没想好,但他有个预感,自己一定会在不久后花掉它。

 

房间里进不来光,外面也是低沉的灰幕,四处牵拉的电线把天空分成不规则的几块。Ken在街上随意走着,看向无精打采的行道树,面目模糊的行人,地上四散的垃圾。他的手插进兜里,覆盖在内袋里钞票鼓起的小小轮廓上,以时刻确认它们的存在。他想自己脑子一定出了什么问题。从前走路时他会思考各种各样的东西,比如四叔分配下来的活计,采买家用,以及今天又攒了几块钱;但是现在,他只是重复、重复,两边商家放出的一段广告语,擦肩而过路人口中哼唱的歌曲,或者一两个固定的场景,Mark裹着被子侧躺在床上,鼻尖上有滴亮晶晶的汗。

 

他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Mark,一个尚未死亡的幽灵寄居在他脑海,筑起一道玻璃幕墙,将现实与自己割裂。就像一个解不开的死结,不解决掉这个问题,他就没法成为他自己。

 

那种熟悉的黏糊糊的感觉又涌上喉咙,Ken扶墙弯下腰来干呕,嗓子咳到发痛,除了唾液和眼泪,什么都没有。他看到地上一滩积水,映出他的脸,或者是Mark的脸,没什么表情,紧紧盯着自己。

 

Ken喘了口气,慢慢站直。他向前走去,一脚踩进水洼,那张脸破碎了。他手指沿着兜里钞票的隆起转了一圈,想好了这笔钱的去处。无法解开的死结剪开就好,他要买一把枪。

 

 

他没找四叔买枪,因为不想碰到Mark,这笔钱从哪来,买枪做什么,解释任何一个问题都要消耗大量脑力和口舌,而他脑子已经被搞乱了,他只能想象到把枪顶上自己兄弟脑壳的画面,扳机咔哒一响,解决所有令人困惑的问题。

 

余光扫过靠在电线杆上的男人,低着头,穿着不合时宜的宽大风衣。男人的眼神对上了他的,Ken知道这就是他要找的人,同一阶层的人总会互相吸引。“有枪吗。”他走过去问,嗓子很紧,鞋子里的脚趾不自觉地蜷缩,抓牢地面。男人扔掉手里的烟,脚跟精准地在地上一碾,火光熄灭了。“带钱了吗?”他问,眼珠转了转,熟练地扫视一周四下。

 

Ken拍拍自己的衣兜,然后他们往巷子更深处走去。男人撩起自己的外套,慢慢掏出一件银白色的东西,泛着冷光,很小,可以藏在掌心里。“点二五柯尔特,能装六发子弹,”他炫耀般地介绍,那把枪玩具一样在手心里转了转。“弟弟仔,不管你要搞谁,这个足够了。”

 

枪放在Ken手里时,他才发现这东西颇有点重量,捏着硬而冷,是真正能取人性命的武器。他做了几个射击的姿势,想象枪口对准那个人,Mark,后者穿着件和他身材不符的宽大风衣,同手下一群小弟讲话,笑得好开心,却不回头看他一眼。他收回手,把枪端到眼前,仔细打量,只是还没看清上面极小的几个英文字母,枪就被夺了回去。“钱呢,三千块。”男人眯着眼不耐烦地看他。

 

三千块,Ken走之前点过一遍,这时却没来由地头晕,忘记究竟有多少钱。他拉开外套,取出那沓纸钞,一张一张计数,一百块,两百块,不知道为什么手指动作颇不利索,一直在发抖。“你这钱不够。”他听到男人这么说,一时没反应过来,满眼还是钞票上的数字,那只手却伸过来开始拉扯他手里的钱。

 

点钱时手没攥紧,半数的钞票便进到男人手中,地上还散落一些,抢劫者没管那么多,拔腿就跑。Ken这时才知道发生什么,那道困惑的障蔽被打破,血直往脑袋上涌。他抓住男人的风衣,死活不撒手,然后去够抓着钱的那只手,“给我钱——”他大喊起来,指甲嵌进男人裸露的手臂里。

 

抢劫者吸了口冷气,他被激怒了。然而潜藏的事实是,一个是十五岁没度过青春期的少年,一个是已经发育完全的成年人。拉扯中Ken整个视线被比他高一截的男人后背挡着,那人手臂突然有些动作,他还没反应过来,便感觉肋下一阵剧痛,整个人向后被撞倒,几乎无法呼吸,只能在地面蜷曲成一团。后脑勺大概被重重磕到,眼前发黑,耳朵里也响起不和谐的杂音。残存的视野里Ken看到男人迈来的步伐,他挣扎着向后躲,只是徒劳地产生衣服与砂石摩擦的声音。他被拽着头发拉起半个身体,然后用力摔下去,脑壳着地,眼前一片猩红,看到男人同样泛着红血丝的巩膜,“教教你怎么做人,弟弟仔。”那人好像笑着这么说,铁钳一样的手扼上Ken的喉咙。

 

本来就痛到无法呼吸,现在更困难。Ken用力去掰那几根手指,结果是越攥越紧。空气,空气,他大口呼吸,氧气通通被堵塞在气道入口,下游的肺与胸廓几乎是绝望地颤抖,心脏仿佛要逃离这个躯壳,四肢连带酸软胀痛起来,丝毫使不上挣扎的力气。

 

要死了?几近晕眩时,Ken反而冷静下来,他甚至感觉有些轻松,以至于放开推拒的双手,加速这个结局的到来。

 

然后他摸到地面上什么东西。

 

拼着最后一点力气,他艰难地把那东西举起来,向男人头上一拍。

 

扼着他喉咙的力道放松了。

 

于是Ken又拍了一下,两下,三下。

 

 

回过神来,他看到躺在地上的男人,或者说烂在地上,头部被砸得血肉模糊,不成样子。

 

Ken身上没一处不痛,他脑袋里还是晕眩的,视野模糊,夹杂耳鸣,那几下砖头好像也拍在他自己脑门上。

 

他慢慢站起来,拍干净裤子上的砂石尘土,还好没有破。然后脱下来外套,沾了太多血,可惜不能要了。丢弃之前他把外套里子翻出来,地上低洼处攒了一滩血,他蹲下来对着那滩血,认认真真用那件外套把头上、脸上、手上溅到的血擦拭一遍,又仔细调整自己的表情。究竟有没有擦干净他不知道,因为整个人的倒影都是红的,分辨不出颜色。

 

地上散落着没被风刮走的钞票,沾了沙土、汗液、还有鲜血。Ken弯下腰一张一张把它们捡起来,食指垫在下面,拿拇指仔细抚平。外套没了,他只好叠在一起塞在另一只鞋里。确认过地上再没有散落的钞票后,他走向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,从外套里掏出那把点二五柯尔特,枪还是一样干净沉默,小巧温顺地躺在掌心里,好像一个无害的玩具。现在Ken有足够的时间去端详这把枪了,他翻来覆去,感受金属的光滑质感,拉动保险,扣上扳机,仔细地看每一个雕刻的花体字母,所有螺丝的焊接处,最后松开手,自动手枪落在了尸体旁边的砂石地上。

 

他不再需要它了,没有手枪一样可以杀人。

 

然后Ken走到一边的大道上,车来车往,人声喧嚣。他突然憋不住,扶着灯杆开始呕吐起来。

 

 

这天Mark回来很晚,Ken睡眠很轻,一点扰动就可惊醒,往常他很烦这样的晚归,不过放在这一天却值得庆幸,因为可以轻松避开一切不必要的解释。他在闷热中醒转,沉默地睁开眼睛,听到身后Mark跌撞的脚步声和紊乱的呼吸,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浓重的酒味。房子很小,他们还像从前那样睡双人床。Ken感觉到自家兄弟停在床前,薄薄一床被子被拿起来又扔下,重复几次。Mark大概是想给Ken盖上被子,酒精却阻碍他完成这个轻松的任务。然后他终于站不稳,半个身体倒在床上,彻底睡着。

 

Ken在黑暗中撑起身体,拽着Mark的手臂往后,把一个喝醉的人拖上床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。他又躺下来,手臂枕在脑后,看向外面。月亮泛着灰白的冷光,像白天那把手枪。

 

 

凌晨时他惊醒过来,或者说憋醒更适合,因为Ken发现自己双手交叉卡在脖子上,很稳当要扼下去的姿势。他坐起身看自己双手,月亮的冷光勾勒朝向它那一半的轮廓,不发一言,近乎嘲笑。他直起后背长呼一口气,闭上眼睛。再度睁开眼睛时他看向一边的Mark,后者仍不知忧愁地酣睡着。

 

他坐起来,按照梦里的那个姿势膝盖分开两边,悬空跨坐在Mark身上。然后他胳膊向前,双手交叉,压住Mark纤细的喉咙。他虎口下感觉到颈动脉的搏动,梦境与现实的触感此时合二为一。

 

手上的力度慢慢加强,Mark颈上皮肤温热,略带汗湿,下面是滚动的喉结,两侧动脉内血液奔流。年轻生命的迹象。气道被压迫,Mark开始被呛得咳嗽,张开嘴巴大口呼吸,大概是由于睡前没有喝水,Ken看到他嘴唇上细小的干皮,湿润的口腔,通往身体内部的咽喉。

 

他紧紧盯着,心跳加快,感觉自己好像被压在下面的那个人,血往上涌,喉咙却被卡着,不能呼吸。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。

 

然后他松开了手。

 

 

香港持续几日的阴天终于迎来应有的结果,一场蓄谋已久的大雨。第二天Ken收拾了东西到机场去,手里的钱足够他买一张去美国的机票。

 

END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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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9-03-17